電影人生/夏珍:滾滾紅塵 趁你還記得

【圖文提供/魅麗雜誌】

我感覺自己不在這兒,也不在那兒。
我不記得昨天,最害怕明天,什麼時候完全失去自己?
我連在家都會迷路,想不起叫我媽的女孩是誰?
我的記憶趕不上遺忘,僅有的一點自己也不斷遠離。
我想念曾經有的精采,想念摯愛的家人,我更想念我自己。 《我想念我自己》

記憶,對人到底有多重要呢?當意識到有「我」之時,生命就有你和他的「人我之分」,人之所以構成完整的「我」,就是一點一滴從你我他中建構的關係裡,確認自己的位置。做為兒女,你有爸媽;做為手足,你有兄弟姐妹;做為職場中人,你有工作、有夥伴……。

如果有一天
你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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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忘了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朋友……,甚至自己,你還是你嗎?當記憶遠離,生命還有「想念」嗎?沒有念想的日子,還算得上是日子嗎?

《我想念我自己》,是小說,是電影,是一個悲傷的虛構故事,卻是真實會發生在每個人生活中的情境。小說敘述一位世界級的語言學家,丈夫眼中最聰明的女人,卻得了基因遺傳的早發性阿茲海默症。上課的時候,才講完上一句,突然就忘了下一句;她慢跑著理應熟悉的路徑,竟陌生了;理智的她選擇就醫,卻掙扎很久才能告訴最親密的愛人,她需要協助,卻感到丟臉。

「我寧願自己得的是癌症,至少不會這麼丟臉。」女主角如此感傷但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受,在丈夫面前,她尿褲子,因為,她找不到家裡的廁所。這一段情節讓我震動不已,再過不了多久,她就不再記得先生,回到家裡照顧她的女兒,也得一步一步適應她幹練又美麗的母親逐漸失去了自己,當母親不再記得女兒的時候,女兒該如何定義自己的位子?

阿茲海默症在現代社會不算是罕病,除了遺傳基因,也有著老年退化的可能性,甚至伴隨憂鬱症,確診後餘三到九年不等,過程中,患者很可能出現妄想、甚至暴力,這讓照顧更顯困難。缺乏家人照護的患者,退化只會加速,更困窘的是,自覺丟臉的患者,總會走到一天,或許連「自覺丟臉的情緒」也會失去;但照護到可能失去耐性的親人,卻不知如何向外求救,實際點說,求救也是無用的,畢竟在人的記憶最深處,終究只有親人。

趁你還記得
盡力去愛

我的前輩伊佳奇,長期關心老人失智議題,還為社區提供照護諮商,去年底他寫了一本書《趁你還記得》,他的爸爸就是老人失智患者,在長期照護十年後離世,這已經超過一般平均水準的餘命,不能不說是他的用心。我問他:「爸爸到最後還知道你是你嗎?」他說:「眼神會不會聚焦,還是有差別的。」當一切都不記得的時候,只能潛入記憶的最深處,營造爸爸曾經有過、可能留存的印象,比方說,他會親吻爸爸的臉頰,爸爸看他一眼,用手抹去親吻跡痕,這是他和父親以前常玩的遊戲,是父子之愛的表達。他的吻回溯曾有的情境,喚醒父親的殘存的記憶,而父親的動作讓他知道,「爸爸還在」。

佳奇兄和妻子輪流照顧爸爸,即使午休時間都要有人在旁邊,有時父親醒過來側頭媳婦一眼,嘴角帶著笑,轉頭再睡,他說,「爸爸顯然還留著若有似無的、輕淺的記憶,讓他看到媳婦感到熟悉,因此有了安全感。」這樣的安全感,除了家人,是任何照護人員不能提供的。

就像電影原著小說裡的敘述,先生沒有辦法再耐下性子來照顧她,但叛逆的女兒卻因為母親的病回來照顧她,母女的角色易位,她很努力留下還有記憶時候的自己,說給未來不再有記憶的自己,一段又一段影音視頻,最後可能什麼也不再記得了,但是還有新的方式去愛,讓記憶不再是生命的一切。

這樣的結局彷彿勵志,我卻感到無限悲傷,總說天使是沒有記憶的,我寧可記得人生每一刻的歡喜哀愁,那是構成完整的我不可或缺的部分。趁你還記得,盡力去愛吧,記得,一定要記得,不論人生是苦是甜,家人是最重要的支撐,愛你的家人,不論現在或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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