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愛台灣,五月天在世界舞台上的另一種高度

文/蕭采薇

同事貼了一篇PTT八卦版上標題為《老五迷寫給五月天的信》給我。文章內容,說到底,就是要五月天表態,最好還要到濟南路上的舞台演唱,加入學運的行列,否則「將沒有人會再追隨你們」。我對於這種「沒表態支持,就是不愛台灣」的二分法不以為然,然後臉書上一位朋友對我說:「剛飛回來對這一切混亂,會很煩躁吧?」

▲3月22日,五月天成為第一組站上世界級音樂殿堂「麥迪遜花園廣場」的華人樂團。(圖/相信音樂提供)

3月20日到28日,我在美國紐約,這趟旅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採訪五月天在麥迪遜花園廣場的演唱會。他們是第一組站上這個世界級音樂殿堂的華人樂團,事實上,也是第一組華人歌手。因為當年張學友雖然也是在Madison Square Garden舉辦演唱會,但其實是在場館中另一個規模較小的「WaMu Theater」演出,真正站上那1萬4千人「Arena」的,五月天還是頭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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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即將見證這一個光榮時刻的心情上飛機,抵達美國後打開手機看新聞,一切卻彷彿全變了天。是的,國家有難,但看著兩岸輿論不斷攻擊五月天(尤其是親上火線,在微博逐條回覆大陸網友的主唱阿信),我心情其實很沉重。有人說,五月天為了大陸市場,變得不自由;更有人說他們兩面討好,用激烈的言詞批評他們先前關注環境、媒體等議題,通通都是做戲。

▼阿信(左)和瑪莎(右),分別擔任公視董事和金曲評審,貢獻自身力量。(圖/相信音樂提供)

台灣飛過去紐約的記者們,開始交頭接耳。雖然人在異地,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五月天在15周年前夕,正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挑戰。而五月天辛苦走了15年,大家也知道,這次危機,可能會讓他們一直以來的努力全變成泡影,於是我們希望對於這次事件,能獲得一點本人的回應。演唱會前一晚的午夜,五月天剛從加拿大多倫多到紐約,雖然航程疲累,但阿信還是回覆了我們,簡單說了五個字:「日久見人心」。

隔天的演唱會上,我聽著他唱《我心中尚未崩壞的地方》,歌詞是這樣的:「幸運的孩子,爬上了殿堂,成果代價都要品嘗。單純的孩子,是否變了樣?只要心還透明,就能折射希望。」也許是錯覺,但我總覺得,這晚從五月天口中和手上的樂器出來的這幾個字,似乎特別的用力。因為,這或許就是他們這幾天的心情寫照。

原本在得到「日久見人心」五個字後,我並不期待會再聽到五月天因「服貿立場」在故鄉台灣引起爭議的回應,因為對於這類事件,「不回應」一直是普天下藝人明哲保身的方法之一。就連我們在場外遇到舉著布條「反服貿」台灣留學生,他們也說:「我們是知道今天會有很多人在這裡,所以來表達訴求,但希望這次事件不會讓五月天演唱會被模糊焦點。」

但在《憨人》之後,我卻看到阿信用從沒聽過的激動口氣,說出自己的徬徨和願景。他說,這幾天,他經歷了對自己最嚴重的懷疑;他說,打越洋電話祝媽媽說生日快樂,媽媽卻回說:「我不快樂,因為我們的家,處在前所未有的疑惑之中。」阿信眼眶含著淚說道:「希望有人告訴我們,我們的未來是什麼。」他也說,自己曾經想像未來有個畫面,「不論是誰,都願意互相傾聽,互相相信,強者願意傾聽弱者的恐懼;富裕的人,願意輔助所有需要的人。」不過連日的輿論轟炸,卻讓阿信說道:「就在這幾天,我看不到那個畫面了。」

一個從來不在鏡頭前哭的人、可以選擇不作任何回應的人,此時卻赤裸裸的展現他的無助。五月天說:「用音樂討好所有的人,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嗎?用音樂討好所有的人,讓你們願意聽我們唱歌、聽我們說的、聽我們相信的。」我文筆還不算太好,或許無法確切描述現場感受。但在場的人,尤其是台灣人,沒有一個聽了沒被感動。演唱會結束後,在後台我問阿信:「你覺得15年來,自己改變最大的是什麼?」他笑笑的說:「我沒有什麼改變啊!」

▲阿信眼眶含淚,說道:「我們的家,處在前所未有的疑惑之中。」(圖/記者蕭采薇攝)

客觀來看,他們變得更紅,紅到台灣以外的地方。或者他們變成有影響力的公眾人物,一舉一動都比過去更有分量。但本質,我寧願相信他們說的:「我(們)沒有什麼改變啊!」有人說,五月天沒有衝勁了,但我確實看到,他們在文化部主辦的金曲獎舞台上唱著《起來》,聲援「Live House正名計畫」;有人說五月天沒有批判了,但我確實聽到《入陣曲》中「幼無糧、民無房,誰在分贓?」的控訴;有人說五月天沒有熱血了,但我親耳聽到即使忙著世界巡迴,也要出席公視董事會議的阿信說:「我不覺得累,這是我可以貢獻自己能力的地方。」

▲阿信(右二)無酬擔任公視董事,幾乎每場會議都出席。(圖/資料照)

回到那篇名為《老五迷寫給五月天的信》的文章,看到當中一句「我可以體諒人民幣的重量」,我真的笑了。每年跨年,大陸各家電視台紛紛捧著比台灣高出至少五、六倍的唱酬,邀請台灣藝人演出。然而這麼多年下來,始終堅持留在台灣跨年的一線歌手,除了五月天也沒有別組藝人了更遑論每年他們都把活動的唱酬捐出來,投入在晚會演出的硬體和內容上。又或者說,如果真的這麼在意錢,他們不會舉辦連續兩個月的音樂祭,只為了給平常沒有舞台的台灣獨立樂團們演出的機會。就像阿信說的:「我的眼中,從來沒有市場。因為你們每一張臉,每一個人的故事,每一個給我的心。」

說到這裡,先提另一個針對服貿議題,我很欣賞的回應。歌手韋禮安在簽唱會上被電子媒體要求表態,他嚴肅的說:「我一句話都不會告訴你們(指媒體)。因為我的話會被你們製造對立,而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對話。」

或許五月天沒有站上凱道,沒有寫出《島嶼天光》,但他們選擇在世界的舞台、國際媒體和一大群來自世界各地的歌迷面前說:「我們的家,處在前所未有的疑惑之中。」他們或許沒有站上濟南路的舞台加入嗆聲的行列,但他們在自己的舞台上,一直努力讓立場不同的人能互相了解,希望消弭衝突和對立。不要忘了,五月天的偶像一直是披頭四,是曾寫出「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life in peace」的約翰藍儂。最後以李安導演在後台對他們說的話作結,「還好,五月天還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紐約演唱會後台,李安和五月天相見歡。(圖/相信音樂提供)

●作者蕭采薇,《ETtoday東森新聞雲》影劇組唱片線記者。以上言論為個人立場,與公司無關。ET論壇歡迎雲友更多參與,也歡迎網友發表高見,投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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