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紹宇影評／《他們不再老去》：歷史的色彩，與現在沒有不同

文／彭紹宇

法文裡有個詞彙 ”Belle Époque”，中文翻譯是「美好年代」。

▲《他們不再老去》。（圖／《他們不再老去》劇照，以下皆同）

19世紀後的歐洲，一方面忙於殖民擴張，一方面工業化進步仍持續進行，這樣時代下的歐洲，因為經濟發展和科技革新，出現很大一群中產階級，物質生活提升讓藝術文化也同時豐沃，這段時期因而被後世稱作「美好年代」。

這時歐洲人對戰爭的想像是很過時的，當時發生的幾個軍事衝突，美國南北戰爭、巴爾幹半島衝突、普法戰爭，這些火花不是距離太遠，就是無法展現工業快速發展後大幅提升的武器實力。在沒人知道戰爭規模、程度會變怎樣時，大家又都想分杯羹，而工業化發展至極給他們一種能快速解決敵人的安全感，但當大家都進行軍備擴張，才導致一戰的冗長和人類歷史中前所未有的悲慘規模。

這大概是《他們不再老去》這部紀錄片的背景，不過它沒有花太多篇幅在歷史發展，反而以英國視角陳述，放大每位士兵面容，述說他們的故事，並且以幾乎沒有讓人喘息的方式，從當時社會環境開始，到士兵戰時軍旅生活的微觀描摹。他們為何願意謊報年齡只為從軍？是愛國心理瀰漫，也是從眾行為的結果。又是怎麼樣在戰爭中想像破滅？由於對戰爭的刻畫還停留在過往時代，以為只要去一段時間，就能換回勝利，沒想到落得每天在戰壕中輪班，聆聽砲火入眠、與死亡為伴。

觀眾彷彿就置身壕溝中、泥濘裡，和他們出生入死。

在觀看任何歷史片時都要時常提醒自己的是，畫面裡的人物對將來發展一無所知，他們不知道德軍會發動突擊，不知道毒氣可以應用在戰爭，當然也不知道美國後來會參戰。所以戰爭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切生活，不能用後設觀點認為這是一段持續四年的某個時期，這會更有助於進入歷史環境，理解符合那時人們最可能做的決定。

《他們不再老去》真的很精彩，與BBC合作所以有很多珍貴史料，這些黑白、畫質不佳、動作不流暢的無聲影像，經過重新上色、請來唇語師協助配音、增加格數，轉變成栩栩如生的歷史現場，好衝突，好震撼，歷史的當下就是那樣吧，聽著年輕士兵說言不及義的話，不同口音、不同性格，你會發現，電影真的把過去帶到現在了。

看完後，心情很是失落，尤其影片最後，呈現那些退伍兵後來的遭遇，多年戰爭隔絕下，他們多多少少都失去工作或社交能力，不出幾年，這些曾捍衛國家的年輕人，都變成沒有商業價值的社會負擔。然此時的大英帝國已無人聞問戰事，不然就是用自己的想像去理解，沒有聆聽沒有接納，只是就像士兵說的，「那些人們永遠不會知道，今天一起睡的同袍，明天會在你身旁死去，這是什麼感受。」

電影的最後二句話，雖然是玩笑話，但我真的笑不出來，當一個退伍兵重回自己家鄉裡的商店，店員看到久違的熟客，疑惑問：

「你這幾年怎麼都不見蹤影了，
我以為你去值夜班了。」

戰爭的贏從來不是贏。

●彭紹宇：
政大外交系學生，現為自由影評人，認為電影傳達生活的本質，也是生命的延續，因為從電影得到許多，也希望介紹好電影給更多人。在各大媒體都曾發表文章，目前於ETtoday韓娛版開設專欄「彭紹宇看韓國」。看更多請至部落格【彭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