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要文英阿姨！《魔法阿媽》麥人杰「地獄生活」消風瘦一圈
記者林映妤／專訪
20年前，導演王小棣想做動畫《魔法阿媽》，但苦無作畫人手，製片王耿瑜介紹了麥人杰（麥仁杰）當諮詢顧問。那天下午，王小棣和麥人杰坐在師大的「爾雅咖啡」，麥人杰滔滔不絕陳述在台灣做原創動畫的困難云云，王小棣聽完，頭一抬，便深情款款說：「那就你來做吧！」
麥人杰的地獄生活開始了。王小棣曾笑說，初見時覺得他穿著襯衫、戴著帽子，打扮有型，也很體面，製作《魔法阿媽》後期，整個人「消風」，瘦了不知幾公斤，黑眼圈很深，被榨乾似的。那到底為什麼接下這工作？麥人杰苦笑：「我傻啊！射手座少根筋，這根筋一直沒有出現。」
▲▼麥人杰筆下創造出《魔法阿媽》許多活靈活現的角色。（圖／稻田電影工作室提供／記者周宸亘攝）
表面上自嘲，但麥人杰打心底早就想證明，台灣不是只能做代工，也有能力原創。他辭了台灣最大動畫代工「宏廣」工作後，王小棣正好找上門，他心想，這是一個驗證「台灣可以做原創動畫」的好機會。
《魔法阿媽》不是正常狀態，而是一部「非常狀態」的電影，因為申請了輔導金1000萬，必須要在一年內完成，麥人杰接下工作時只剩8個月，在資源、人力匱乏，還有許多業界習慣等等無法改變的阻力下，他只向王小棣說：「我怎麼做你都不要懷疑我。」便單打獨鬥，日夜作畫。
▲▼麥人杰被《魔法阿媽》「折磨」到整個人消瘦一圈。（圖／稻田電影工作室提供）
麥人杰受訪時，特地感謝「爾雅咖啡」，時光倒回20年前，會看到爾雅咖啡店裡，一位紮著馬尾、戴著帽子的人，整天賴在那不走，點了杯咖啡就一個勁兒地畫畫。那時候麥人杰家裡沒電話，大家都知道要去那找他，不然就是打電話留言給他，「我去那都會接到很多留言，（爾雅）被搞得跟祕書一樣，所以我要跟爾雅的老闆致敬，真的謝謝。」
不在爾雅的時候，麥人杰就會躲在家裡畫，執行製作安哲毅常到他家樓下收畫，按門鈴，人有下來就有得收，但通常沒人應門，安哲毅就會去爾雅留言，或看麥人杰是否有輾轉留言在爾雅。
▲▼麥人杰調皮笑說：沒畫完就假裝沒聽到有人按門鈴。（圖／稻田電影工作室提供／記者周宸亘攝）
王小棣曾笑說：「我做了《魔法阿媽》才了解藝術家的性格和我們是不一樣的，藝術家很憑感覺。」另一方的麥人杰則苦哈哈：「有人（指安哲毅）按門鈴，我當然不讓他上來啊！上來你知道會怎樣嗎？他會在旁邊盯著我看啊！那我還怎麼畫啊？所以我只能狠心（假裝沒聽到）。」
但王小棣確實是非常佩服麥人杰的，起初討論劇本，麥還認為這劇本講嬤孫情，幹嘛不用實拍的就好，非要做動畫，「所以阿嬤是道姑，是我加進去的，我想做得奇幻一點，我覺得動畫就是要做實拍做不到的事。」他又為了這道姑阿嬤設定外型、性格，畫了好幾個醜醜的、面惡心善的阿嬤給王小棣參考，小棣老師一看就很中意。
▲▼麥人杰創造的人物讓王小棣一看就好喜歡。（圖／稻田電影工作室提供）
王小棣曾說，製作動畫到了後期，還是發生了幾件幸運的事情，其一就是「新店正義聯盟」。當時郭景洲（郭巴）、王登鈺（Fish）跟陳偉松（大個）已經通過迪士尼的初試跟面試，收到機票，邀他們飛到洛杉磯常駐，但他們考慮再三，最後決定留在台灣摸索原創。
其實雙方是素昧平生的，但3人聽說有人在製作《魔法阿媽》，便自告奮勇幫忙，小棣老師笑說：「到今天想起，他們他們走進大門，準備並肩作戰的那種俠義之心，都還覺得眼熟。」手頭工作獲得緩解的麥人杰，也曾坦言：「郭巴、大個跟Fish這三個『天降神兵』是動畫能完成的大功臣。他們熱心和專業的主動囊助，把構圖這個重要環節的缺人窘境，化成可以依賴的支撐點。」
▲麥人杰的畫來自兒時的生活經驗。（圖／記者周宸亘攝）
麥人杰老家在台中最老的廟－南屯萬和宮附近，宮廟前都有竹棚搭建的戲台，因為萬和宮香火鼎盛，信徒出錢在宮前蓋了一座2樓挑高的水泥戲台，從此不用拆棚，麥人杰的家就在戲台後面，從小他就是在白天聽南管北管，晚上看歌仔戲、布袋戲的環境下長大，自然對道教、廟宇、台灣民俗信仰充滿情感。
至於關鍵人物阿嬤，麥人杰笑說，自己超級喜歡文英，「我跟王導演說，配音一定要文英阿姨，沒她不行，因為文英是雙聲帶的，國台語都行嘛！那種歐巴桑口氣她都可以的。配音的時候，我跟文英阿姨說，阿姨你就照你平時怎麼說就怎麼配。」
▲▼麥人杰好喜歡文英阿姨，特別指定要她配音。（圖／稻田電影工作室提供）
就連阿嬤的外型也大多是參考文英，然後融合一些他在鄉下看的各種阿嬤類型，其中當然也包含了自己的阿嬤。麥人杰從小體弱多病，長達一陣子行動不便，躺在床上什麼事都不能做，他喜歡畫畫，那時經常想著「我要靠畫畫賺錢養媽媽跟阿嬤」，雖然她們一聽大笑，根本沒想到此事日後成真。
動畫裡的阿嬤比較像文英阿姨，幹練又強悍，麥人杰的阿嬤則溫和許多，「她是那種鄉下老太太，胖嘟嘟、慢吞吞又沒什麼情緒，偶爾頂多抱怨個兩句，很聽天由命的典型老式婦女。」
《魔法阿媽》最催淚的一幕當屬阿嬤騎著腳踏車載豆豆，回想起當初女兒結婚離家、豆豆出生又要離開的畫面，搭配許景淳唱《會飛的寶貝》，不知賺了觀眾多少熱淚。
▲▼阿嬤帶豆豆騎腳踏車的畫面十分感人。（圖／稻田電影工作室提供）
這橋段其實也是麥人杰與阿嬤互動的真實寫照，「在鄉下到處都有人騎腳踏車，後座都會焊接一塊板子，拿來載冰塊，也會拿來載孫子。很多東西我無法說明為什麼這樣畫，我很直覺地這樣做了，如果說我是演員，那（把經歷畫進作品）就是所謂『入戲』吧。」
動畫裡包藏對阿嬤的許多情感，其實至今談到老人家，麥人杰仍會揮揮手別過臉說：「現在還是沒辦法。」就怕自己顯露太多情緒。就像是問到若是過世的《魔法阿媽》製片黃黎明、配音的文英阿姨、配樂的史擷詠都齊聚在這裡？他也只是感嘆了一會兒，馬上換上笑臉，玩笑帶過：「都在這了，那就拍續集啊，還要說什麼呢！」
▲▼《魔法阿媽》20周年，麥人杰再度提筆畫出這個可愛又經典的角色！（圖／記者周宸亘攝）
讀者迴響